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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夜漂流(26)

九久小说网 2023-10-23 21:10 出处:网络 作者:Bubkes编辑:@春色满园
永夜漂流(26)在信号切断前,他们的通话在大气干扰下持续了不到两分钟,在这短暂的交流中,奥古斯丁了解到很多东西。信号另一端的女人告诉他,她在一艘名为“乙太号”的太空船上。他记得那是一项雄心勃勃的深空探索
永夜漂流(26)

在信号切断前,他们的通话在大气干扰下持续了不到两分钟,在这短暂的交流中,奥古斯丁了解到很多东西。
信号另一端的女人告诉他,她在一艘名为“乙太号”的太空船上。
他记得那是一项雄心勃勃的深空探索计画。
好多年前,还没来北极时,他就听说正在地球轨道上建造这艘飞船。
她告诉他,他们正在飞回地球,离地球只有不到二十万英里了,但一年多以前,他们跟地面指挥中心失去了联繫。
自那时起,他们靠无线电联繫上的只有他一个人。
奥吉告诉她,他在北纬81°加拿大北极群岛上的一座研究基地,他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,除了这片被冰雪覆盖的岛屿,他对外部世界的情况知之甚少。
他告诉她,之前谣传外面在打仗,而后是人员大撤离,他放弃了撤离机会,选择留在这里,再然后便一无所知了。
有的只是无尽的沉默和孤绝。
他想向她倾诉一切感受:离开天文台,穿越茫茫冻原的感受;在湖边安个新家的感受;杀死一头狼,再把它埋进雪里的感受;照料艾莉丝,给她做饭,教她钓鱼,替她担忧,因爱而困扰的感受;看着积雪冰块消融,沐浴在极昼的日光里,再看着它一点一点溜走的感受。
他想向她倾诉这些感受—这些扑面而来的、令人不安的、值得称道的感受,它们不总是好的,通常很糟糕,但总是如此生动而迫切,于他而言如此新鲜。
他有太多话想说了。
他想问问她的旅程如何,想听听生活在群星之间而不是仰望它们是什么感受。
他想问问,在遥远的高处看到的地球是何模样,她离开多久了—但通信断断续续的,最后中断了。
考虑到信号经过的距离、地球的转动以及大气层的波动,这并不令人意外。
他保存了这个频率,打算一直监控它,不论花多长时间,也要重新连接上。
在接下来的十二个小时里,他只离开过无线电站一次:回帐篷给自己泡了一壶浓糖咖啡。
他回来时,艾莉丝正躺在一张野营床上看书,奥古斯丁告诉她发生的一切—有关那个女人,以及一艘载满宇航员的飞船,但她似乎并不关心。
他想让她陪他一起回无线电站,但她拒绝了,继续读书。
她看起来很替他开心,但对事情的进展却完全不感兴趣。
他怀疑她并不了解这件事情的意义。
他耸耸肩膀,蹒跚地踱回那幢小建筑。
他手里提着热水壶,试图搞明白对于有机会听到除他以外的声音、跟一个不在这个星球上的女人交谈,为何艾莉丝没有欢呼雀跃呢。
他重新坐回设备前,把接收器调至正确的波长,竖起耳朵收听白色杂讯中是否藏着任何异常声响。
他靠在椅背上,尽力保持清醒。
他从模糊的梦境中醒来,意识到自己身处寒冷的无线电站,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自己又听到了她的声音。
他猛地坐直,慌乱地握住麦克风,任空热水瓶倒在地板上。
“我在,”他说,“kb1zfi确认收到。
”他按下“传输”按钮,按了一两秒钟甚至更久的时间,不晓得从哪儿开始说起—要问什么,要说什么。
他告诉自己要有耐心,等她回应。
“完毕。
”片刻之后,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,声音因信号的长途穿行显得低沉沙哑,断断续续。
“kb1zfi,我是‘乙太号’的指挥官,戈登•哈珀。
能跟你说上话,我们别提有多高兴了。
我现在和苏利文专家在一起,你已经认识她了。
苏利跟我说,对于当前的局面,你跟我们一样一无所知。
收到了吗?”“收到,”奥吉说,“很高兴和你通话,欢迎回家。
很抱歉,现在的情况算不上好。
实际上,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从无线电上听到任何声音了。
自人员撤离后,到目前为止已经一年多了。
考虑到你们的高空视角,我猜你们知道的要比我多。
完毕。
”中间有一段漫长的停顿,奥吉担心他们又失联了,不过指挥官再次开口。
“要定论还太早。
但我们会尽力跟你保持联络。
你自己怎么样?完毕。
”“我相当好。
这些研究基地储备充足。
我不知道外面是否发生了核战争,化学战争,还是其他什么。
但无论发生了什么,这片区域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。
野生动物健健康康的,没有辐射中毒的迹象。
完毕。
”奥吉想知道他们是否会重新进入地球大气层。
如果他们可以,也确实这么做了,他们会发现什么?除了他的冰冻居所外,还有其他什么吗?地球的其他地区看起来如何?他不晓得怎么问出口。
他们离得还很远。
侥倖生存了这么多个月后,他突然异常好奇,迫切地想要了解所有的事情。
这次的停顿时间更长了,他想像着他们可能进行的对话。
“kb1zfi,我是苏利文,我想我们可能要断—”然后,他们消失了。
“等着!”他朝那片无人回应的虚空大声喊道。
奥古斯丁看到了最后一抹日光。
秋天正式来临。
极夜已经开始,气温降得极低。
又到了冬眠的时候,到了不得不待在主帐篷里,让油炉一直燃烧取暖的时候了。
往无线电站去的短暂路程对他而言越来越困难,他感觉自己的健康状况一落千丈,在零下气温中呼吸也让他的肺部生疼。
他越是勉强自己,呼吸就越艰难,也病得更厉害。
即便如此,他依然守着夜,尽可能地等在无线电设备前。
当他等在小小的无线电站的麦克风前,他断断续续地做着梦。
随着时间的流逝,梦境变得越来越生动,直到他再也无法区分睡眠和清醒之间的界限。
他发着烧,热度使他静脉内血液沸腾,让他保持温暖。
终于,不知道过了多久,几个小时或者几天,他又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,他挣扎着醒过来。

“kb1zfi,”她一遍又一遍地说,“kb1zfi,kb1zfi。
”直到他终于可以起身,找到麦克风。
“收到,”他说,“kb1zfi回复。
”“我还以为跟你失联了。
”她松了口气。
“还不至于,”他回答道,声音沙哑,喉咙里充满了痰液,“叫我奥古斯丁吧。
”他鬆开“传输”按钮,猛烈地咳嗽起来,胸口震响。
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。
“好的,奥古斯丁。
我是苏利。
今天只有我。
跟我讲讲天空吧,”她说,“或者动物。
天哪,跟我说说泥土也行。
”他笑了。
她一定很久没见过这些东西了。
“嗯,”他开始说道,“这里的天空从早到晚都是黑的。
我猜现在是十月末了。
春天到来之前,这里都不会有阳光,只有星星。
”“确实是十月了。
动物们呢?天气怎么样?”“这些天已经很冷了,可能得有零下二三十华氏度了。
鸟儿们大多已经飞走,但狼群还在,依旧嚎叫着,还有北极兔,在冰上到处蹦蹦跳跳的,就像那只戴着怀錶的呆兔子,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。
噢,对了,还有一头北极熊。
这个季节它本不该来这么远的内陆,却出现在这里。
我在雪地里看到了它的足印。
告诉你个秘密,我觉得它一直都在跟蹤我。
”“北极熊?跟蹤你?听起来可不太妙。
”“不,不,没关係的,它是个好伙伴,只顾着自己。
还有泥土,嗯,土壤已经冻住了。
也没什么其他可说了。
就等着过冬呢。
你怎么样?”“还可以,”她说,“我们现在在轨道上。
如果可以的话,马上会跟国际空间站对接,然后着手重新进入大气层。
”“你的旅行呢?你看到了些什么?”“木星。
”她说道,声音听起来恋恋不捨,“火星。
木星的卫星。
各种星星。
虚空。
我不知道,很难全部描述出来。
我们离开得太久了。
奥古斯丁?我这边的信号马上就要断了,我们正在向南半球绕行。
听着,你要照顾好自己,知道吗?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
我希望能再跟你通话。
我希望—”她的信号消失了。
奥吉关闭设备,挣扎着回到帐篷。
他穿着衣服瘫倒在野营床上。
过了几个小时,等炉子将他烘暖和后,他才恢复行动能力。
等他勉力脱下靴子和派克大衣,一个念头滑入脑海,又滑进潜意识,沉下去,浮上来,来来回回,直到他睡着。
高烧用利爪攫住了他。
他清楚地梦到自己回到无线电站,有条不紊地打开发电机、收发器,可接着又意识到自己还躺在野营床上,无法移动。
而后梦境又迴圈开始:他的意识会清醒过来,走进无线电站,而他的身体则躺在床上。
偶尔真正清醒一阵,却痛苦而短暂。
他发着烧,却浑身冰凉;一边冒着汗,一边又瑟瑟发抖。
大多数时候,他徘徊在意识的边缘,梦到自己醒过来,梦到自己梦到醒过来。
他的大脑被困在无穷无尽的潜意识中,从一层中清醒过来,又接连坠入其他层。
艾莉丝也在,但是在现实中,还是只在梦境里,他无法辨明。
她在野营床上方看着他,眼神焦急。
她把湿冷的布条放在他的额头上,把滚烫的热布条放在他的胸口。
她唱歌给他听,远处的狼嚎声与之遥相呼应。
有时他会将她误认作琼,有时则误认作他自己的母亲。
等他经过殊死搏斗,终于清醒过来,帐篷里漆黑又冰冷,电灯烧坏了,油炉也已经烧干。
过了多久了?艾莉丝在哪儿?他聚起一小撮力量,走出帐篷,更换了油桶,在再次瘫倒之前重新点燃炉子。
他喝了半加侖水,水很冷,让他又头疼起来。
他放下水壶,艾莉丝正好进门。
她将背后的门闩好,取下一盏煤油灯的灯罩,划了一根火柴点燃灯芯,然后把灯罩放回去。
她调整好火光,把灯端到奥吉的床边,举着灯,让光在奥吉的身上照了一会儿,然后放在桌上。
她把手掌放在他的额头上,在野营床边坐下,微笑起来。
她一言不发,但眼睛却在说:继续睡吧。

苏利匆忙回到“微型地球”,开始敲打每个卧铺隔间。
她在黛维的隔间边缘敲了几次之后,才意识到那里已经空了,然后沿着“微型地球”的环形道匆匆跑向长桌。
底比斯已经在那儿了,吃着水果乾,一脸疑惑地看着她,其他人则迅速从隔间里出来。
在头顶晨光达到最亮的同时,苏利向大家描述了那个联络人的事—这是他们与控制中心失联后联络到的第一个人。
大家脸上困倦的恼意逐渐转变成兴奋。
然而,等她说完整个故事,她的伙伴们看起来更疑惑而非更喜悦。
“就这样?”泰尔问,“其他的他什么也不知道?”苏利耸耸肩:“我会继续监测无线电频率,希望能重新跟他联繫上,但情况确实如此,他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。
他说自从一年前其他研究员撤离后,无线电就一直没有回应。
”“他们为什么要撤离?”“我不知道—传闻是战争。
但这就是他所知道的,传闻。
”“所以,这么说来,这个家伙就是地球上最后一个人喽?这就是我们得到的结论?”泰尔似乎愤愤不平。
“别开玩笑了。
”伊万诺夫告诫他。
泰尔翻了翻白眼。
“我倒希望我是在开玩笑,”他说,“想想吧。
如果这个家伙这么久以来一直试图与外界联繫,而从来都没有成功过,直到现在……我的意思是,如果发生了灾难性事件,最安全的地方在哪里?哪里受到的影响最小?当然是两极。
正是他所在的地方。
他可能就是唯一的倖存者。
”他们都沉默了一阵。
哈珀用手指在头髮里抓来抓去,一遍又一遍,仿佛以此刺激头皮,能让他产生新的想法,一个他不曾注意过的角度。
他把双手放在膝上,歎了口气。
“我觉得我们并没有了解到什么新的内容。
我们还是面临一大堆问题。
苏利,再跟他通话试试吧,看看能问出点什么。
另外,我希望检查一下对接密封装置。
我觉得我们应该跟国际空间站对接,到时再想下一步。
按计划重新进入大气层。
没必要胡乱揣测,对吧?一次就做一件事。
”大家都点点头,哈珀跟着苏利回到通信舱。
其他人也跟了上去,试图与地球上的最后一个人重新取得联络—静电声持续了几个小时,苏利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呼叫他。
几个小时后,他们终于收到了回应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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